人生不止是眼前的苟且,还有诗和远方。 但是如若连眼前的生活尚还不能苟且,何谈诗和远方呢?
在我的生活里,便有一种无法容忍的苟且——学校门前的那条公路。 记得二十年前,这条路,还不叫公路。
它有一个更加亲切的名字——马路。 记忆中的这条马路是由坚实的泥石铺就的。
附近的铁工厂里有煅烧后的煤屑,人们把煤屑倾倒在路上,均匀地铺开。 踏上去,有窸窸窣窣的碎的声响。
道路两旁是一排排高大的梧桐树、低矮的民房。 从高处看,像一条婉转优雅的裙带,贯穿着古老的永清镇。
一端连着远在二十公里外的安岳县城,一端连着乾龙、高升、横庙等几个更僻远的乡村。 每天清晨,老师就带领着咱们班同学在这条路上跑步,迎着东方熹微的晨光,迎着凉爽的晨风,大家喊着整齐的号子,铿锵的脚步声和着脚下煤屑的絮语,一齐满溢了少年的记忆… …
可是,如今的这条路却变得如此陌生而且面目可憎! 三步一小洼,五步一大坑。
来往的车辆如过江之鲫。 晴天灰尘漫天,下雨泥水四溅。
这还是我记忆中的那条可亲的马路吗? 我不认得你了,你的整洁和朴素呢?
你的端庄和矜持呢? 我知道你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伤痛,就如一个老且病的母亲!
你的委屈,我们知道。 你用剧烈的颠簸告诉我;你用飞溅的泥水告诉我;你用深陷的眼洼里的泪水告诉我;你用漫天的灰霾告诉我——孩子,妈妈病了!
救救我! 可是我们无可奈何。
我们只有把你的愿望告诉我们的zf。 可是他似乎听不到我们的声音。
也许,他不是你的儿子。 也许,你,和我们,不过只是他的奴仆罢了。
等了很多年,政府终于给出了答复,说什么等到远在横庙的关刀桥水库竣工之后,才开始治你的病。 因为怕修建水库时大车的碾压再次伤害你的身体。
真是可笑到了极点,他们根本没有打算把你彻底治好,好到可以稍微重一些的负担对你毫发无伤的地步。 终于机会来了,据说有上面的头头要来检查工作,zf怕你用颠簸、泥水… …
用你曾经告诉我们的语言来告诉头头们——而这几乎不可避免。 于是,迅速地,一辆装满了鹅卵石的“救护车”来治你的身体了。
你苦笑了一下,你坑洼的身体暂时被填平了。 你的满目疮痍,被头头们飞驰而过… …
但是,母亲的路啊,你用更大的愤怒告诉你的孩子们,妈妈病的更重了! 每当一辆辆车子碾过你的身体,那些散落在路上的碎石,被车轮激起,像一枚枚愤怒的子弹,击向过路的孩子,路边林立的商店。
“啊!好疼!”孩子捂着被碎石击中的肩膀。 “哗啦啦”商店的玻璃门轰然倒塌… …
可是这zf,眼睛朝着的天上的头头,何曾看见过脚下的路。 他们哪里听得到屁人民的呐喊,哪里看得见母亲委屈的泪水?
哪里听得到悲愤的控诉? 妈妈,我是你的一个无能的孩子,我是你边上学校里的一名平凡的语文老师。
我不怕说出这些愤激的语言。 我担心的是,我的学生们,有一天被你的漫天的灰霾伤害他们稚嫩的心肺,被你愤怒的“子弹”击中他们柔弱的身体。
我知道,你是无心的,妈妈。 就如我晚年痴呆的祖母曾恶毒地诅咒过她的子孙一样。
我痛恨自己的无能,妈妈。 我不能为你减轻哪怕一丝一毫的痛苦。
我更痛恨自己无权,妈妈。 我不能像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里播出的那些zf官员一样,一心想着他们的子民,救你于水火。
但是,我是你的子民。 我想发声,督促那些也理应是你的子民而非皇帝的当权者,拿出真正为人民服务的赤子之心,真正彻底地为你换上新装,使你焕发青春!